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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凤凰镇 第十一章:双子连珠

第三部 凤凰镇 第十一章:双子连珠 (第1/2页)

林红看的第一场电影,是乡里放映队在村里的谷场上放的《小兵张嘎》。她坐在人群里,对电影的内容一点都没有看进去,她只在奇怪那一张大白布上怎么会有人在动。后来在卫校上学的时候,她还很喜欢看电影,学校里也经常组织这样的活动。那时候林红觉得看电影真的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你不仅能从上面看到一个故事,而且还可以窥探到一些陌生人的生活。
  
  嫁到海城,林红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电影院了,除了她家里有一套高档的家庭影院,更主要的是她开始觉得电影里的人生太虚假,谁愿意再花上一个半小时看一段虚假的生活呢?
  
  现在,林红又有了看电影的感觉。电影里惟一的角色,就是那个喷桂花香水的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正在化妆。通过场景,林红知道她在自己的家里。
  
  化妆台前的灯亮着,白衣女人在往脸上抹粉底。她的动作很轻柔,不放过脸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接下来,她开始画眼影,扫腮红,抹唇膏。林红认得那些化妆品都是她的,它们有很多买来便摆在化妆台的抽屉里一直没用,她不喜欢浓妆艳抹出去见人。现在,这些化妆品成了那白衣女人最好的装饰。
  
  林红能感觉到白衣女人艳光四射,但还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林红梦里见到的所有人都面孔模糊,你可以感觉到他是谁,却看不清他。
  
  接下来,白衣女人开始换衣服。她站在镜子前,慢慢脱去身上的衣服,赤条条地站在镜子前。她在端详镜子里*的女人。她的腰还很纤细,腿上没有一点的赘肉,皮肤绸缎般光滑细腻。林红看到那女人露出很满意的表情,然后换了一套黑色的内衣,再换上另一条白色的长裙。
  
  林红觉得自己如果穿白裙子,一定不会在里面穿黑色内衣。
  
  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梳妆完毕,她在镜子前左右前后端详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林红不喜欢她化完妆的样子,脸上的妆过浓了些,身上的白裙子又短又透,不仅两条大腿全都露在外面,而且胸前可以清晰地看到胸罩的蕾丝花边。林红想如果白衣女人这样走在海城的街上,一定会有很多人把她当成在夜里讨生活的夜女郎。
  
  白衣女人似乎根本看不见林红,她梳妆完毕便转身出门。
  
  画面还继续停留在梳妆台上,林红有些着急,她想看看白衣女人出门要去哪儿,她是不是去找那个穿雨衣的男人?如果是,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没过一会儿,白衣女人重新出现在画面里,这回她蹲下身,从化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瓶香水,对着自己的胸前与腋下喷了起来。桂花香水的味道立刻弥漫在房间里。
  
  林红想原来桂花香水一直在自己的化妆台里。
  
  喷完香水,这回画面便跟随着白衣女人开始移动了。白衣女人打开房门下楼,她经过小区大门时,林红看到门边的保卫室里,两个年轻的保安趴在桌上睡觉。白衣女人站在路边等车,不一会儿,便上了一辆红色的桑塔那。
  
  司机是个矮胖子,白衣女人坐到他边上他便不住地抽动鼻子,眼睛不住地往女人那边瞟,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白衣女人好像看不到自己雪白的大腿就在胖司机的手边,也感觉不到胖司机色迷迷的目光不安份地在她身上钻来钻去。她低低说了一个地方的名字,林红没听见,胖司机却听见了,车子一溜烟地向前驰去。
  
  林红想梦里的画面怎么会如此清晰?她甚至可以看见车子驰动时前方的街道与两边的建筑。这一定是在梦里吧,如果不是梦,她又怎么能像看电影一样看见白衣女人的一切行为?
  
  林红就是这时有了看电影的感觉。
  
  车子停在了路边,白衣女人从车上下来,径自走进了边上一家酒吧。林红在她进门的一瞬间,看清了酒吧的名字叫做"女郎"。
  
  白衣女人进入了"女郎酒吧",她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林红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酒吧,她不知道一个小小的酒吧,深更半夜居然还会聚集这么多的人。酒吧左侧的小小舞台上,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在拉小提琴,她坐在转椅上,不时地将两条雪白的腿互相交替叠放。前面大小约有几十张桌子,此刻全都坐满了人,男人个个衣衫光鲜,女人浓妆艳抹,他们与各自的伙伴交谈,并且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交换着位置。
  
  林红看到白衣女人已经端起了一个高脚杯,里面盛了一些鲜红的液体。她的腿也像舞台上拉小提琴那女孩的腿一样交叠着,在昏暗的酒吧里雪白刺目。她的目光四处逡巡,鲜艳的红唇在高脚杯上留下清晰的唇印。
  
  林红这一刻忽然恐惧起来,她隐约已经猜到了白衣女人来这里的目的。
  
  她想到了家里留下的男人气息,想到了茶几上那束鲜艳的玫瑰,还想到了自己与那个穿雨衣的男人在床上的厮缠与扭动。
  
  难道白衣女人就是在这里找到的那些男人?
  
  她的床单上留有这个女人和不同男人留下的痕迹,他们在她的床上做着肮脏的勾当。林红一瞬间对白衣女人满心憎恶,甚至有了些恶心的感觉。
  
  这场戏她已经觉得索然无味了,不管白衣女人在这酒吧里要做什么,都与她没有关系,她也没有丝毫兴趣窥探下去。她现在只想着赶快从这梦里醒来,她甚至有些害怕见到后来发生在白衣女人身上的事情。
  
  一个花衬衫的青年男子已经坐在了白衣女人的身边,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终于停留在了白衣女人两条腿上。他开始与白衣女人攀谈,白衣女人开始时不屑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他,但没多一会儿,俩人便谈笑风生了。
  
  林红不想看下去了,但画面仍然执着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开始挣扎,试图离开,但像有双无形的手狠狠按住她的头,让她的视线不能移开分毫。她想闭上眼睛这时都成为奢望。
  
  花衬衫的手已经搭在了白衣女人的腿上,林红有吞了一只苍蝇的感觉。
  
  片刻之后,花衬衫的手搭在女人的肩上,俩人同时起身往酒吧外面去。在过道的阴影里,俩人搂在了一起。一只多毛的手在白衣女人的屁股上摸来摸去,林红血往上撞,有种冲上去的冲动。
  
  但这是在梦里,她只是个旁观者,或者,她只是个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
  
  但她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了,这是件奇怪的事,白衣女人的行为再让她不齿,但似乎也不会让她不能承受。是不是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白衣女人跟她之间,有着某种莫大的联系?
  
  画面里的白衣女人忽然一把推开了花衬衫,紧跑几步奔出门去。她抓住路边的护栏弯腰呕吐起来。那花衬衫紧走几步跟了出来,但当他正要再走到白衣女人身边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头,看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花衬衫面上露出凶恶的表情,但随即便呵呵笑笑,闪出了画面。现在,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到了白衣女人的背后,他拍拍白衣女人的肩膀。
  
  --林红!林红!
  
  是谁在叫林红?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林红奇怪地盯着那男人看,忽然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谁了--秦歌,那个在她家楼下监视她的警察。
  
  --秦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也进入了这场梦中?抑或他也是这场电影的观众?
  
  --他在叫林红的名字,难道他能看见这场戏的另一个观众?
  
  白衣女人回过身来,用一张纸巾擦拭嘴角的秽物。她跟秦歌说了些什么,秦歌便怔怔地盯着她看,不说话,眉峰皱得很紧。
  
  他们在说什么呢?林红想,白衣女人会告诉那个警察些什么呢?她死死盯着白衣女人看,忽然发现她的面孔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林红惊得呆了,血液那一刻都像被冰封住不再流淌。
  
  --她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了林红。
  
  那么,我是谁?如果那个白衣女人是林红,我又会是谁?黑暗在瞬间来临,像断了电的电影院,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不见。凝固的血液让林红晕眩,整个天地或者说梦境中的天地真的开始旋转。
  
  这是在梦里,梦里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理解。
  
  但为什么这个梦境会这么黑?为什么梦里可以感觉到脑袋裂开似的痛?
  
  林红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答案,她已经陷入到无知无觉的黑暗之中了。
  
  小天不喜欢黑暗,即使在睡着的时候。
  
  小天是杜兰替捡到的婴儿起的名字,他是个男孩。杜兰认为他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所以,就叫他小天吧。小天小天,她心里叫了两遍,已经觉得非常顺口了。小天小天,她再多叫两遍,便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孩子。
  
  已经是第四天了,这四天杜兰都在担忧中度过,她害怕忽然的某个时候,会有人来敲她的门,来带走她的小天。但事实上这四天过得很平静,除了忘带钥匙的赵飞,根本没有人来打搅她。
  
  她让赵飞到那家美容院替她请了假,她留在家里专门照看小天。
  
  小天像个降落凡间的天使,给杜兰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快乐。杜兰整天守着他,看着他哭哭笑笑,看着他拉屎拉尿,小手儿一摆,小腿儿一蹬,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到了第三天,她就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孩子了。
  
  但小天终究是别人的孩子,终有一天他的父母会找上门来,把他带走。到了那时,难道她还能阻止父母带走自己的孩子?
  
  杜兰已经管不了许多了,小天留在她身边一天,她就要好好待他一天。
  
  她命令赵飞去商场里买了奶瓶奶粉纸尿裤,还抱着他去商场的童装柜买了好些衣服。赵飞付帐的时候皱着眉头盯着几件大号的衣服嘀咕:"这几件给小天当风衣倒合适,你买了孩子能穿吗?"杜兰目光只停留在小天身上:"等孩子再长大点就能穿了。"赵飞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跟杜兰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杜兰没有隐瞒,把她的事都跟他说了。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跟她在一起。爱情的力量可以超出所有人想像,杜兰可以全心全意地对他,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杜兰的一点缺憾呢?何况他也曾经有过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
  
  杜兰生理上的缺憾有时候也让赵飞心情郁闷,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子女,那么这辈子活得就不算完整。现在,小天的出现似乎是上天对他们的垂青,赵飞完全能理解杜兰的心情,因为,他也非常喜欢这个老天赐给他们的孩子。
  
  小天不是个安份的孩子,经常深更半夜不肯睡觉。后来杜兰发现当他哭个不停时,必须抱着他来回走动才能让他安静下来。于是杜兰跟赵飞便整宿整宿地不睡觉抱着小天来回走动。夏天的晚上屋里闷,小孩子又不能吹电风扇,她跟赵飞便抱着小天到外面小街上,俩人不停地走啊走,走到夜深人静,走到街道上空旷得只剩下他们俩人。
  
  小天不喜欢黑暗,即使睡着了,如果开灯,他也会立刻醒来。从此,杜兰家里晚上睡觉再没有熄过灯。
  
  一天夜里,赵飞抱了小天两个多小时,交给杜兰后便睡了。杜兰又哄了孩子一个多小时,小天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杜兰躺在床上,看着边上的小天,心里由衷地漾起种幸福感来。她转头看边上的赵飞睡得很香,便轻轻地撂起衣裳,将小天抱到胸前。小天在睡梦里张开嘴,准确无误地含住她的*。
  
  孩子的吮吸让杜兰觉得长出了翅膀,展翅便能飞上天空。
  
  那一晚,杜兰做了一个梦,梦到小天会说话了,拉着她的手叫妈妈。她喜极而泣,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但突然之间,她的怀里空了,小天不见了。她发疯样地在街道上跑,街上人潮如织,但是就是看不见小天的影子。
  
  她蓦然惊醒,看到小天还躺在她的身边。
  
  她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口中叫一声小天的名字,眼泪便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32林红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身边模模糊糊站着一个男人。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折射进来,白晃晃的有些刺眼。这样的情形林红依稀记得曾经发生过,她索性并不急着睁开眼,而是使劲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起来自己在家里的卫生间晕倒了,因为她在卧室的床上发现了婴儿的尸体,又在镜子上面看到了殷红的字迹,还有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个穿雨衣的男人。记忆似乎在这里出现了断层,她确信这是自己晕倒的原因,但为什么她能知道后发生的事?床上的婴儿尸体已经不见了,镜子上的字迹已被抹去,还有此刻站在她床前的男人,他是石西。
  
  她错了。当她睁开眼发出些轻微的响动时,那男人转过身来,阳光虽然在他的背后灿烂,他的脸被一些阴影笼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不是石西,他是那个在她家楼下监视她的警察--秦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眯缝着眼说,有些不太适应刺眼的阳光。
  
  "你晕倒了,我就把你送到医院来。"秦歌说。
  
  "你怎么会到我家里去?"林红声音已经变得严厉。
  
  秦歌一愣:"我没有到你家里去,我是在路边碰到了你。"路边在一家酒吧的外面,穿白裙的喷桂花香水的女人弯腰蹲在路边呕吐。她转过身来时,林红看到她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所有失去的记忆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林红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深更半夜你去酒吧干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怀孕的女人不该乱跑的。""你看到我去酒吧了?"林红愈发觉得奇怪了,昨晚她只是个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发生的事情只是她在梦里看到的,但秦歌却能看到她,是他走进了她的梦中,还是她真的去过那家酒吧?
  
  秦歌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我想你已经发现我在监视你,你从楼上下来经过我的车边时,还冲我笑了笑。我那时就在想要不要跟着你,你发现了我,再跟着你显然没有了意义,但是,好奇却让我跟在了你的后头。我不明白,一个你这样身份的女人,深更半夜浓妆艳抹出门,到底要干什么。"寒意瞬间遍布林红的全身,她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那样的现实是她不愿面对的。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警察,即使她想逃避,警察也不会让她如愿。
  
  "你确定我出门时浓妆艳抹了?"她不安地问。
  
  秦歌再沉默一下,满眼都是疑惑,而且,他显然有了些不耐烦:"你有没有浓妆艳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不清楚!"林红忽然提高了声音,"我真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就把你看到的痛痛快快都告诉我吧。"秦歌皱起了眉,林红发现他皱眉时的模样跟石西有点像,脑门上都有几道明显的褶子。秦歌不想再继续这样跟林红谈下去了,这个女人要么得了失忆症,要么就在装模做样。如果跟她在这些不相干的事情里纠缠下去,他们的谈话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这是个城府很深的女人,秦歌提醒自己要加倍小心。
  
  但女人的模样虽然声厉俱下,但却掩饰不了她心底的恐慌。她在大声说话时,目光闪烁,根本不敢与秦歌的眼神对视。她在害怕什么呢?
  
  难道昨夜发生的事,她真的全不记得了?
  
  "昨晚我看到你出了小区,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到了一家叫做女郎的酒吧。没多一会儿,便一个人冲了出来,蹲到路边呕吐,一个花衬衫的男人色迷迷地走到你跟前,被我给打发了。我看出来你那时极不舒服,但到了医院,我才知道你其实是怀孕了。"秦歌飞快地把事情说完,目光死死盯着林红,看她还能再耍什么把戏。
  
  林红的声音已经有些凄厉了:"你真的确定看到的人是我?""那你觉得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呢?"秦歌没好气地道。
  
  林红已经听不出来秦歌话里的讥诮了,秦歌的话像一根大棒,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她的脑海里瞬间一片混乱,耳边响起类似于大厦倒踏时的轰鸣。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么是这世界,要么是她自己。她看到的那个白衣女人居然就是她,这样的结果足以击溃她这么长时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林红*了一声,飞快地把床单拉上来罩住脑袋。那些白晃晃的阳光让她晕眩,整个世界此刻都在摇晃坍塌。
  
  --那个白衣女人怎么会是我,我怎么会往身上喷那种廉价的桂花香水,我怎么会在深夜浓妆艳抹出门,我怎么会和陌生男人那么随便。
  
  --那一定不会是我,一定是这个警察看花了眼。这世界上模样长得像的人有很多,就算她真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也不稀奇。
  
  --可是如果她不是我,那为什么可以轻易在我的家里出入?她跟男人在床上厮缠,为什么我会有那么真实的生理体验?如果她不是我,为什么跟男人上床的是她,而我却会怀孕?
  
  林红觉得脑袋要裂开了,里面有一个恶瘤,此刻正在飞快地膨胀。她看到白衣女人在冲她微笑,空气里又开始弥漫桂花香水的味道。她看到穿雨衣的男人在白衣女人身后渐渐消散,终于融入到空气之中。面目狰狞的婴儿扑向罗成,多肉的小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再不能呼吸。然后婴儿又向她飞了过来,撞入她的小腹消失不见。
  
  脑中的恶瘤终于膨胀到了极限,林红听到了它破裂发出的迸然巨响。
  
  秦歌站在床边正惊诧林红为什么会用被单蒙上脑袋,突然之间,被单下发出一声凄厉到了极致的尖叫,接着,林红上半身蓦然坐了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她的腰上像安了弹簧,就这样直直地坐了起来。她面目狰狞,目齿尽裂,鼻孔里流出两道鲜血。她坐起来时,那声尖叫还没有从她嘴里结束,她像一头濒死的母兽,目光死死盯着秦歌,但里面却空洞而茫然。
  
  秦歌吓得往后连退了三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惊恐地瞪着林红,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尖叫声蓦然消失,同时,林红也向后仰倒,再次平躺在了病床上。
  
  秦歌上前一步,看到床上的女人双目紧闭,面色煞白,鼻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口中似有些白沫正汩汩涌动。秦歌试了试她的鼻吸,感到呼吸微弱。他心中惊疑到了极点,不知道这陡生的变故究竟因为什么。
  
  秦歌到处面叫了医生与护士,林红很快被送进了急救室。
  
  秦歌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长椅上时,把事情经过梳理了一遍,想是不是自己的话刺激了林红。他把自己说话的内容重新温习了一遍,忽然有了种怪怪的感觉:也许林红真的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梦游。秦歌脑子里最先跳出这个词来。林红的症状显然不属于失忆,她没有遭受到重击,脑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那么,便只剩下梦游这惟一的解释了。秦歌想起她出门的时候已是深夜,而梦游岂非也总是发生在夜里?
  
  假设林红真的是梦游,而自己跟踪的是一个丧失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林红。最后,在酒吧门外,自己上前叫她的名字,将她从梦游状态唤醒,从而引起她的晕厥。这样的解释完全合乎逻辑,也可以替林红深夜出门找到理由。但是,今天林红的突然疯狂又怎么解释?如果她真的是在梦游,必定不会知道自己梦游时都干了什么,这样,即使告诉她梦游时发生的事,也不会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秦歌推断,必定有些事是她不愿意面对的,现在,它们突然隆临在她头上,她才可能如此异常。那么,她不愿意面对的又会是什么呢?
  
  罗成的死亡。秦歌一震,觉得自己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假设林红在梦游时杀死了罗成,她清醒后必定会发现一些留在她身上的痕迹。这样,她便隐隐猜到罗成之死与自己有关,但却不敢确定,也不敢面对。现在知道自己真的有梦游症,对罗成之死已再无疑虑。亲手杀死自己丈夫这样的现实让她受到强烈的刺激,从而出现刚才的异常情况。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证林红患有梦游症,这样,整个推理便算有了依据。
  
  梦游症当然要由医生来诊断,但秦歌想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林红的情况,那就是石西。他跟林红的关系不同寻常,秦歌几乎在一见之下便确定他们俩人的暧昧关系。如果林红有什么异常,石西不会不知道,也许他可以从石西嘴里得到想了解的情况。
  
  何况,林红现在躺在医院里,石西也应该来看看她。
  
  想到这里,秦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石西。石西的电话号码是那天在罗成死亡现场,石西留下来的。
  
  林红看到了一道刺眼的光亮,自己正在循着光亮慢慢向前。
  
  她以前看过一本书,作者是几个自称从死亡边缘逃脱回来的人。在他们描述的死亡中都有这样一道光亮。
  
  现在,林红就在这道光亮中走着,没有恐惧,没有好奇,也没有任何正常人能表露的喜怒哀乐。她走得很慢,却走得执着而坚定。她记得自己好像已经这样走了好久,从出生那一刻起,便在朝着这道光亮前进。
  
  现在,这道光亮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衣,脸上浓妆艳抹,正是林红在梦里见过的喷桂花香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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