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 (第2/2页)那是一年里的极夜时期,即使在正午,太阳也没冒出南方的地平线。路好走了一点,她们驱使着狗,从早走到晚。雪鞋把她们的脚磨烂了几大块,冻疮破了,结了疤,怎么也好不了。冻疮搞得她们越来越受不了。套上雪鞋时,小野洋子象小囡一样哭了。每当小野洋子躺在火旁哭时,武则天总是忙着做饭,花木兰总是帮大家套上雪橇,晚上又解开雪橇,花木兰很爱护狗,她总是走在前面,提起套着雪鞋的脚,踩在雪上,让路可以平整一点。她们在死寂的荒原上碰到两个路人,一个大人和一个少年,都是白人。湖上的冰已解冻,他们的大部分行李都掉到了湖里。他们每人肩膀上背着一条毯子。晚上,他们点起篝火,一直蹲到早晨。他们想偷走她们最肥的一条狗,花木兰拿枪对着他们的脸一晃,撵走了他们。不久,天龙只剩下三匹狗和一辆雪橇,狗饿得皮包骨头,它们吃得少,冻得更够呛,脸冻得发黑,脚也很痛。
清晨上路时,一套上雪鞋就痛得要命,大家竭力忍着不哼。她们来到了一座宽冰桥前,花木兰身体轻,先走,她手里横拿着一根长竿,打算万一压碎了冰掉下去,用它救急,她总算走过去了。武则天、小野洋子在后面紧紧抓住雪橇,直到冰破了,狗掉到了冰底下去。过了河,小野洋子嚎哭起来,抱怨脚疼和苦难,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说她快死了,再不能走了,她哽咽着说:“没必要把粮食......糟蹋在没用的人身上,还是......死了的好,我留下,你们还是准备动身吧。”武则天摇了摇头说:“一旦成了伙伴,一辈子都是伙伴。”花木兰也说:“我们不会丢下你的!”她们已三天没吃到面粉了,每晚只能把鹿皮鞋撕下几块,放在杯子里煮熟了当晚餐,可鹿皮剩得也不多了。临行前,北极熊国政府给她们的一大袋银币,带在身上反而成了累赘负担,整袋全扔进了火里。眼下,回头已晚了,她们只能前行。
那晚,武则天哭了,打从25岁那年从感业寺被接出来返回皇宫,她从没当众流泪。她俩从未见过她流泪,不是火堆里的烟熏得她流泪的,她如此难受,她俩有点奇怪。武则天抹干泪,对她俩说:“你们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立无字碑吗?人呱呱落地,来时无字,去时何妨也无字?人生如一条河,发源、干净的和不干净的细流汇合、入海、蒸发、发源......新生、成长------经人间百态冷暖烦乐、历人生大小事,带着尘间干净的和不干净的记忆“入海”、新生......无字有字,无话有话。”后来,她们很少言语。她们前进,象三具行尸,死气沉沉。白天,阳光从林子间贴着地平线射过来,她们行进着,阳光就在林子间闪个不停,使她们觉得眼前好像有无数个太阳。整个天空灿烂辉煌,积雪幻化成了千万颗闪烁的小钻石。
她们在死寂的冻原前进着,朝着远方的海,若梦游,这梦乡里,只有白茫茫、饿、冷、痛。最后一点口粮吃完,清晨已来到,她们仍在一条皮毯子下面躺着,不走了,准备停在这儿,手拉着手,一起迎接死亡的到来。她们笑了笑,互相做了个娇媚的手势,抱紧了一点。武则天说:“我快乐极了。”说完,她静静地躺了很久,把头贴在小野洋子的胸口,轻喘着。小野洋子悄声细语:“路已到尽头,我累极了。”小野洋子拉着武则天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武则天摸到了一个装得很满的袋子,这才明白了她的身体为何会垮。武则天每天都把粮食分得很公平,谁也不少一点,可她每天只把她那份吃掉一半,另外的一半全放进了这个袋子。小野洋子嘴角上扬:“好啦,我的路走到尽头了,可是你们的路,还要向前延伸,你们还要过很多年,年年充满光华。你们会走到有许多好男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