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二龙不相见
第四百九十七章 二龙不相见 (第2/2页)最重要的是,刘彻在这些事的反应也几乎被他全程见证。
因此他无比确信,刘据在潜移默化之间,已经做到了能够操纵刘彻情绪的地步,想让他哭就可以让他哭,想让他笑就可以让他笑,想让他怒就可以让他怒。
偏偏刘据还极为懂得把握分寸。
在毁堤淹田中,他看似是大不敬,却将大禹古河道变成了刘彻的“天人感应”。
镇抚南越国的时候,他看似是在恶心刘彻,却让刘彻实实在在过了一把“万国来朝”的瘾。
还有其他的那些事情。
虽然刘据一直都有矫制、抗命、不敬、不孝之举,刘彻为此不知砸了多少案几,愤怒之余更不知多少次生出废了刘据的心思,但他却始终没那么做,总是对刘据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通过刘据这些矫制、抗命、不敬和不孝,无论过程如何,最终的结果都刘彻的皇权和声望非但未曾受到影响,还在不断增强,以至于他内心最终感受到的其实是感天动地的大孝?
不然刘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一个逆子?
因此苏文早已笃定,刘据根本就是大智若愚,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此前那些矫制、抗命、不敬、不孝的行为,不过是他避免“功高盖父”的手段罢了!
直到刘据去了西域。
苏文也越发确定,刘据就是他所想的这种人!
一道道惊天动地的捷报,匈奴和西域日新月异的大好局面,如果不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如何能够在几年之内办到?
就这么说吧,刘据去了西域数年之久。
大汉直到现在甚至还没在他国面前露出过血条,此事就连卫青和霍去病也只有望尘莫及吧?
最重要的是。
刘据到了西域之后,忽然就像是变了性子,不再是那个令刘彻咬牙切齿的逆子了。
除了长久没有回京复命之外。
刘彻的所有诏令,刘据几乎都全盘服从,刘彻让他往东,他就听话往东,刘彻让他打狗,他也必然打狗,最多顺手捉几只鸡。
这让本来还对他有所顾忌的刘彻,这几年也不再顾忌,干脆放开手脚让他去干。
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刘据去西域前和去西域后忽然出现如此大的差距,还不能说明他此前搞出来的那些愣头青一般的事情是装出来了,现在的刘据才是真正的刘据?
想到这里。
苏文那早已痊愈的断指忽然又莫名有些刺痛,隐隐有一种灼热的感觉。
这样的刘据,令他心悸。
看着刘彻那又不自觉晃动起来的脚,苏文暗自觉得,刘彻的城府和手段与刘据相比恐怕都略有不足。
同时他也感到庆幸。
幸好他已不是刘据的敌人,起码不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而这根小指又是因刘据而断,就算以后刘据不将此事当做从龙之功,这根断指也算是一枚勋章吧?
在现在的他看来,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刘据继位大统。
除非……刘彻得了失心疯。
……
两月多后,阴,无雨。
一万多里路,浩荡的回京车队终于抵达了长安。
这阵仗从大月氏到轮台城,在一路途径楼兰国、玉门关,河西四郡进入司隶部,一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长安,真心好好在诸国与各地之间彰显了一番大汉的天威。
也让刘据好好的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衣锦还乡。
而在刘据抵达长安的前一个月,一个传闻却如同病毒一般快速传遍了长安,并且正向各郡各国蔓延。
这个传闻叫做“二龙不相见”。
意思是说真龙和潜龙不宜相见,龙气相克互妨,真龙强而潜龙弱,潜龙自然畏惧,轻则心神震荡行为颠倒,重则体弱多病一命呜呼。
真龙,指的自然是天子刘彻。
潜龙,则是影射刘据这个太子。
这是刘据借鉴明朝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迷信改编而来,秘密派人提前回到长安传播。
朱厚熜信奉的“二龙不相见”,是“二龙相见,必有一死”,没有所谓的轻重之分,刘据做出如此改编,自然是为了契合自己和刘彻的实际情况。
说起来,刘彻和朱厚熜也的确是有许多共同点。
比如两人继位大统都有运气的成分,登基的时候都只有十来岁,登基之后都在一段时间内受人掣肘,又都依靠过人的权谋和手段独揽大权,力革时弊整顿官场堪称明主,却又都沉迷于求仙问鬼与长生不老之道,同时中期晚期以后又都倾轧乱政。
除此之外,在子嗣方面,两个亦是十分相像。
刘彻苦心耕耘多年,直到28岁才有了第一个皇子,也就是刘据。
而朱厚熜则也是到了26岁才总算有了第一个皇子。
不过不同的是,历史上刘彻一生一共生了六个儿子,除了二皇子刘闳之外,剩下的皇子都未早夭。
而朱厚熜就比较惨了,他一辈子生了八个儿子。
好不容易得来的皇长子,甚至都没给朱厚熜高兴的时间,出生两个月就早早夭折。
接着老二、老三、老四倒是没有早夭,不过老五到老八这四个儿子,却又都是连满月都没活过去。
朱厚熜自是很珍爱仅剩的三个儿子。
尤其喜欢老二朱载壡,在朱载壡三岁的时候就将其册封为太子,结果谁曾想朱载壡却又在行成年冠礼的第二日,便忽然生了重病一命呜呼。
自此本就迷信的朱厚熜对“二龙不相见”的说法深信不疑,坚决杜绝与仅剩的两个儿子见面。
刘据当然知道朱厚熜相信“二龙不相见”除了迷信之外。
与他那悲惨的个人经历也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可能是直接的因果关系。
刘彻没有如此刻骨铭心的经历,未必会像朱厚熜一样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这并不妨碍刘据回来之前先在刘彻心中种下这棵草,或者也可以说是提前给刘彻架好了台阶。
如果可以用最温和的方式,耍些阴谋诡计或是演一场戏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又何必非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
最重要的是。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在这之前,哪怕只有一丢丢可能,他也还是不希望将刘彻逼到角落,最起码得给他留一个可以下去的台阶。
这其实和“围师必阙”是同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