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四朵雪花(二)
83 第四朵雪花(二) (第2/2页)了了活了这么久,别说洗碗做饭,她连厨房都没进去过,按说汪老太叫她洗碗,她直接不干回屋也就是了,汪老太要是想打她,她也能还手,可这回了了还真没这么干。
她居然听话了!
作为堂妹那番恐怖言论的听众,小霞小云觉得问题可能有点大,了了弯腰提起装满了碗筷的篮子,轻松往外走,汪老太盯着,她俩不敢去跟,转念一想,洗个碗这种小事,有啥不能干?她俩一前一后嫁了人,家里这些琐碎的活,不都堂妹干么?
完了没多久,就听到“啪”、“啪”……的声音传来,还挺有规律,不知什么东西碎了能响这么大声,赵春梅瞅瞅汪老太,又瞅瞅妯娌乔红艳,当着汪老太面也没敢说话。
这时隔壁婶子挑着扁担从门口路过,看这家人坐院子里,就好心告知:“哎,婶,你家了了把碗给摔坏好几个,你快看看去吧!”
汪老太一听,拔腿就走,其余人赶紧跟上,汪家出门右转就是河,这会儿大晌午,洗衣服的人不多,只看见那装碗筷的筐里完整的碗所剩无几,碎瓷片满地都是。
汪老太脑子里嗡的一声,冲过去就要给了了来两下,结果她自己没看好路,噗呲一声踩到一片湿泥,一脚怼坑里去了,摔一狗啃你,赵春梅跟陈红艳都要心疼死了,家里碗就这么多,咋能摔啊!
了了抬起手,很不走心地说:“手滑了。”
鬼才信她的话呢!
十来号人吃饭,碗筷全让没吃饭的了了来刷,她哪能干呢。
最后就抢救回来三个碗,其中一个还豁了口,筷子全顺水漂走了,汪老太被气得肚肠生疼,小霞小云无言以对,赵春梅想骂又不想太大声,怕给人听着,再传到桂芬婶儿耳朵里,这婚事一吹,她那两百块钱不得交出来?
汪老太哆嗦着手指头指了了鼻子:“你行,你真行!”
了了:“谬赞。”
汪老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想打孙女,可手头也没个衬手的家伙,等回了家,她直奔堂屋门口的扫把,抄起来就要给了了颜色看,了了回身躲开,抬手击中汪老太手腕,令扫把落地,她说:“以后可以多叫我洗碗。”
看汪家能有多少个碗够她洗。
汪老大一看侄女敢跟老娘对着干,那身为长子且一家之主的骄傲瞬间迸发,蒲扇般的大掌就朝了了脸上挥,这一次了了连手都没动,抬腿踢中汪老大腿弯,对方便不受控制跪倒在地。
汪老二一看,也急了,老娘跟大哥都吃亏了,他哪里还坐得住?但他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娘仨一个德性,汪老太又开始呼天抢地:“造孽哟!俺命苦,这摊上的都是些啥事儿哟——”
赵春梅对了了喊:“你打你大伯,你没良心,你遭天谴!”
两家五个儿子眼见亲爹倒地,纷纷坐不住,原以为五个人怎么着也能把了了抓住,结果却连人家一片衣角都碰不着,不仅如此,还都挨了一顿揍,了了已经非常收敛了,否则他们没命活到现在。
凭什么他们坐在堂屋等人伺候,她就得被使唤去做饭洗碗?这是什么道理?
汪小云眼见再这样下去要出事,赶紧过来拦:“行了行了都别闹了,多大点事,过几天不大集吗?到时去集上再买几个回来就行了,行了行了啊。”
汪小霞去扶汪老太,汪小云顺势把了了往南屋推,不让她再站外面,说实话,看见自己亲爹被堂妹打,汪小云心里很不舒服,但她也不能不管堂妹,一进屋,她就说:“你咋脾气这么大?让你刷个碗,你把碗全砸了?这得啥家底能让你这么造?”
“我没吃,凭什么我洗?”
汪小云:“……你今天没吃,有本事你以后也别吃?”
了了:“行。”
她还敢说行?汪小云哑口无言。
汪香留同样听明白了了干了些什么,她不像汪小云责备,她说:“你这样太浪费了,了了。”
所有人都在说了了做得不对,但了了不认为自己有错,首先她的确没有吃饭,其次她不喜欢洗碗,最后,汪老大汪老二还有五个堂兄弟都坐等吃饭不用洗,为什么她不能?
“若不想浪费,他们自己洗就好了。”
汪香留:……
总之汪小云汪小霞加上汪香留,三人没能说服一个了了,汪家人快被气死又无可奈何,下午带着一肚子气喊了了扛锄头下地,她当然不会去,汪老太见她这么有本事,威胁她说不干活就没饭吃,汪小霞想提醒说了了中午就没吃,结果被赵春梅瞪了一眼后愣是没敢开口。
一直到了地里,汪老太都还在生气,汪香留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跟了了说:“外面有衣服没洗。”
了了看她,意思是:所以?
“以前小霞姐跟小云姐没结婚,都是我们仨轮流洗的,现在她俩结婚了,洗衣服就是我的活。了了,你……你现在既然是我了,就去把衣服洗了吧?我不想惹奶不高兴,她那时愿意花钱送我去医院,我一直都记得……”
了了才不会去洗,那一大盆脏衣服,女的男的都有,外衣外裤贴身衣裤样样不缺,让她给汪家人手洗衣服?白日梦也不是这样做法。
汪香留很忧愁,了了不愿意,她劝了两句,就没有再说,看着那一大盆衣服,知道奶把它留这儿,就是存了让自己去洗的意思,这要是洗了,今天这事儿也就算过了,但要是不洗……她真的不想让奶更生气。
就在汪香留愁眉不展之际,汪家大门动了,一个敞着怀的男人从外头走进来,身上酒气冲天,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稳当,这不是旁人,正是汪家老三,也是汪香留的亲爹。
他人是喝迷糊了,但还认路,跌跌撞撞推开门,也不朝自己那屋去,眼里有床就扑,被了了一脚踢开。
汪老三今年四十出头,汪家三兄弟就属他结婚最晚,主要家里穷,他长得还行,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高也不算矮,是三兄弟里最像样那个,可惜是个酒鬼。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人穷志就短,汪老三也一样,长期酗酒让他的体态看起来过于颓唐,精神头又差,了了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想挖个坑把他埋起来。
汪香留是个爱干净的人,她的床褥虽然洗得发白还打补丁,但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真要让汪老三躺上面睡一觉,这铺盖直接扔了得了。
汪老三挨了这一下,恍惚中看花了眼,居然把了了幻视成了已经弃他而去的媳妇,脱口而出:“晴好——你,你回来啦?!”
汪香留听见亲爹叫这个名字,整个人一震,了了冷眼瞧着汪老三那卑微的模样没说话,汪老三定睛细看,发现不是,他其实没醉到那地步,他心里有数,不敢真喝得酩酊大醉,但不喝酒又无法排解心中烦闷苦痛。
了了问:“你哪里来的钱?”
汪老三被她问得一愣,“啥?”
“你天天去镇上喝酒鬼混,据我所知,你娘没给你钱,你也没工作,天天不干活,买酒的钱却花不完。”
了了微微眯起眼睛,“这钱,哪里来的?”
汪香留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看看了了,再看向汪老三,“对呀,爹哪里来的钱?他、他该不会是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了吧?”
汪老三被女儿一质问,抹了把嘴,瓮声瓮气回答:“不用你管,小孩管什么大人的事!”
“是陶晴好的钱吧?”
汪老三瞳孔一缩,他没否认,反倒是汪香留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不知是想说服了了还是说服自己:“不可能是那个女人给的,她走了之后就没了音讯,连封信都没捎回来,恐怕早就把我跟我爹忘了,哪里还会寄钱来?不可能,不可能!”
了了说:“今天我看见你娘屋里房梁上挂了一个筐,筐里有红糖有果子还有麦乳精跟奶粉……哪里来的?”
除了上学的五个男娃之外,汪家没有什么厉害亲戚,更没门路,这些东西现在买虽说不要票,但也不是想买就买得着的。
汪老三不承认:“你胡说啥?”
“陶晴好寄来的吧?”
汪老三大声说:“不是!”
他越大声越显心虚,了了见他如此,淡淡道:“看样子,她跟你离婚,是离对了。”
汪老三这会儿不醉了,也不耍酒疯了,就是双眼通红盯着了了看,汪家三兄弟里他长得最好,但这只是跟他自己兄弟比,就这副德性,放上个世界进宫做内侍都嫌不够格,媳妇一走,他就自暴自弃,十六岁的女儿被安排婚事嫁人他屁都不放一个,陶晴好难道不是走对了?
汪香留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爹以前很好很好的,真的,我没骗你!是那个女人把我们爷俩丢下不管,他太伤心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