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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1/2页)给刘易斯印象最深的是知识之间的相互联系。过去他急于了解事物,取得一点知识就把它们存档,分别放进头脑中互不相干的抽屉里。现在,他坚信,一切事物都跟其他事物有联系,从最辽远广阔的空间里的星星,到脚下沙粒中千万个原子,其间都有联系。于是,他发现自己在不断地追寻着从太阳之下到太阳以外的一切事物之间的联系。他知道得越多,就越是热情地崇拜宇宙和生命,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你这个傻瓜!”他望着镜子说,“你想写作,也写作过,可你心里没有可写的东西。你心里能有什么呢?一些幼稚的念头,一些半生不熟的情绪,许多没有消化的美,一大堆漆黑的愚昧。你也想写作吗?你想创造美,可你连美的本质都不知道,怎么创造?你想写生活,可你对生活的根本特点都不知道。你想写世界,总写对生活的设想,可世界对你却是个玄虚的疑团,你所能写出的就只能是你并不了解的生活设想而已。不过,别泄气,刘易斯,小伙子,你还是可以写作的,你还有一点知识,现在,你已找到了路,可以知道得更多了。你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哪一天你能知道一切可以知道的东西。那时,你就好写作了!”
他把他的伟大发现带到了山口百惠那儿,想跟她共享他的欢乐与惊诧。但她只一声不响地听着,并不热心,并不像他那么激动。那几个礼拜天是马丁的大喜日子,最可喜的是他能跟山口百惠在一起,其次是他越来越能跟她同阶级的青年平起平坐了。他发现虽然他们受过多年教育培养,可自己在智力上却并不亚于他们……
他终于决定不听山口百惠的意见,他还得写作,还得赚钱。他的稿子没人要。38篇稿件在各家杂志之间没完没了地旅行。别的作家是怎么做的?他在免费阅览室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研究别人出版的东西,急切地、用批评的眼光加以研究,把它们跟自己的作品比较,猜测着,反复猜测着他们所找到的卖出稿子的诀窍。
他对死气沉沉的出版物数量之庞大感到吃惊。这些作品没有透露出丝毫光明生命或色彩,没有生命在呼吸,却卖得掉,而且,有的末流作品却有一流名声。他为汗牛充栋的短篇小说、到处充斥着几百万字的长篇小说,感到迷惑。他承认它们写得聪明、轻松,但没有生命力和现实感,生命是如此离奇而美妙,可爱的人生,充满了数不清的问题、梦想,和英勇的行动,但那些小说却只在写平庸的生活,一流作品的问世,不是靠每天在电脑前码几千字!他感到了生活的枯燥、单调、乏味、疯狂、多彩和压力、紧张,毫无疑问,这才是值得写的东西!他想要赞美失去希望的事业领导者、那些被吹上天的名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人。
“这是因为文学杂志编辑本身就是平庸低俗之辈么?”他追问,“或是因为这些安审、编辑和读者都害怕生活呢?还是怕其他什么?现在的网络文学项目投资人懂文学吗?”但他的主要烦恼却是,他连一个作家、编辑都不认识。他不光是不认识作家,就连试过写作的人也不认识。没有人告诉过他、提示过他,没人给过他忠告。他开始怀疑安审、编辑是不是实有的人。他们似乎是机器链条上的螺丝钉,实际上就是一个机器零件。他把自己的灵魂注入了小说、散文和诗词之中,最终却交给了机器去处理。
刘易斯是个优秀的战士,兢兢业业,坚定顽强,他在黑暗中奋斗,没有人为他出主意,也没有人鼓励他。他在挫折的齿缝里挣扎。他对自己有信心,但这信心是孤独的。就是山口百惠也没有信心,她曾要求他投身于学习,虽没有反对他写作,却也没表示过赞成。他从没有要求她读他的作品,那是因为一种过分的小心。“你想成名么?”她突然问他。“想,有一点儿想。”他承认,“那是冒险的一部分。重要的不是出名本身,而是出名的过程。而对我来说,成名只是达到目的的途径,为了那个目的,我非常想成名。”“目的就是你!”他想加上这句话,但没说出口。
可是,她此时正忙着思考,要为他设想出一种至少是可行的事业。她并没有追问他所暗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文学不是他的事业,对此她深信不疑,他可以谈得娓娓动听,但不能用文学的手法加以描绘。她用她爱好的文学大师跟他作比较,跟他那无可救药的弱点作比较。但她并没有把这些话全告诉他,她对他那种奇怪的兴趣使她迁就着他。她认为他的写作欲毕竟只是一种兴趣爱好,不是志趣,以后会自然消失的,特别是遇到困难后,更易消失。那时他便会去从事生活中更为严肃的事业,而且取得成功,这她知道,他意志坚强,身体好,是不会失败的,只要他肯放弃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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